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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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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欽平帶辛賞去的第一站就是肯尼亞山上的動物園,他們都叫它孤兒院。由小徑入,園子寬闊寧靜,院子裏都是悠閑散步的動物:羊駝,鴕鳥,小斑馬小水牛還有百歲象龜。草地很青,今天天氣很好出了太陽,天空也很藍,辛賞到了這就忘了動物大遷徙的事情。

珍稀動物紫羚羊待在棚子裏,它在陰涼處臥著,辛賞站在圍欄邊陽光底下看它拍它,園子裏沒有什麽人,辛賞的相機也調得不緊不慢,耳邊是鳥鳴,她想起那句詩鳥鳴山更幽。

工作人員在和許欽平聊天,他告訴許欽平這些動物來自哪裏,園子裏的小斑馬是他們剛從野外救回來不久,斑馬媽媽被獅子吃了。小斑馬是棕色和白色相間的,它把飼養員當媽媽,性格溫順,頭是緊緊頂著飼養員的腿跟著也吸吮他的手指好像吃奶。

辛賞蹲在地上拍小斑馬,她聽到飼養員說小斑馬是孤兒,她伸手摸了摸小斑馬,她問為什麽小斑馬是棕色的,她以為它營養不良。

工作人員解釋說這是保護色,等到斑馬成年就會變成黑色條紋。辛賞聽著點頭。

許欽平伸手把辛賞從地上扶起來,他問辛賞笑什麽,辛賞說斑馬可愛。

這個工作人員也總是面帶微笑,他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麽,但能看懂辛賞摸臉的笑意,他說來到非洲這裏大家都會HAKUNA MATATA。辛賞問什麽意思,許欽平笑了笑。

“It means everything will be ok.”工作人員大笑說道。

“獅子王辛巴記得嗎?”許欽平問辛賞,他給她補充知識。

“還有出處嗎?是他們自己的語言嗎?”

“對,辛巴在他們當地斯瓦希裏語裏的意思就是獅子,HAKUNA MATATA也是斯瓦希裏語,意思是無憂無慮,在動畫片裏也有出現。”許欽平說道。

辛賞聽著,然後她說:“我們在這多玩一會吧,哥。”

辛賞一般說什麽,許欽平都會同意。

這天去完孤兒院動物園,兩人還去了赤道,在途中路過大草原看到了野生稀有的白犀牛;東非大裂谷身在其中看不到壯觀,辛賞也不覺失望,在傍晚前往酒店的路上,他們看到了遠處厚厚的雲層之間透出一束金色光芒,開車的當地司機告訴他們說這種景觀在當地叫耶穌光,不容易遇見,他們很幸運。

辛賞一直很興奮,她鉆出半身去拍耶穌光,道路不平,車子一直在顛簸,許欽平怕她摔出去緊緊抓著她的衣角。

等辛賞終於拍完回到車子裏,許欽平問她:“開心嗎?”

“開心!”辛賞說道。

回答完,辛賞看到許欽平微笑望著她,他的眼睛很黑很亮特別溫柔溫暖。

開心嗎?這個問題,許欽平問過辛賞很多次,可辛賞忘了是她先問的許欽平,在她八歲的時候。

辛賞八歲,那年她是一個階段,一下脫了稚氣,像模像樣好像大姑娘,學著善解人意。那年許致良也八歲,卻完全不一樣,心智沒長大,搗蛋的能力長大了。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這件事情在許家母親趙蓉身上體現的特別明顯。

趙蓉是三十九歲的時候懷上許致良的,很高齡了,這個孩子懷得不容易,許致良一出生,她所有的一切就是為了許致良。

許致良八歲,許欽平十八,那年他高考非常關鍵的一年,但趙蓉眼裏比不過許致良的游戲。

高三寒假過年,許欽平在房間裏學習。辛賞來拜年,許致良正在發脾氣說要出去玩,還要哥哥陪他玩。趙蓉拗不過他就去敲許欽平的門。

許欽平很不耐煩,但他還是穿了外套,走出了房間。

“難得放假你也該出去透透氣,我是為了你好——”趙蓉說這話好像關心也像解釋也像掩飾,神色有尷尬和氣惱,她氣惱許欽平難看的臉色。

辛賞當時聽到樓上摔門的聲音跑上樓,她像個管家婆註視著兩個人,她看到趙蓉瞪許欽平說了那些話。

辛賞走上前,伸手拉住許欽平的手,她對趙蓉說:“舅媽,你說為了哥好,但哥不開心。哥,你開心嗎?”辛賞求證於許欽平。

許欽平很驚詫看著辛賞,看到她一本正經仰著臉看著她,眼睛裏充滿了認真和力量。後來許欽平聽說辛賞剛當上班裏的班長,剛學會擺架子喜歡給人主持公道。雖然稚氣得可笑,但許欽平當時覺得心頭一軟,覺得這小姑娘很窩心。

許辛兩家向來走得很近,辛賞小時候就經常來許家玩。許冬盈有時候在這待得久,辛賞想睡覺就會自己躺在沙發上睡覺。許冬盈想走的時候就會把她從睡夢裏叫起來,她也不會哭鬧,跟著就走。辛賞嘴還很甜,經常學她爸爸的樣子鼓勵誇獎許冬盈。

辛賞是一個進別人房間會敲門的小女孩,她會探頭問:“哥,我能進去嗎?”許欽平覺得她很難得,他還想過她長大會很有出息。

天黑的時候,車子才到達目的地半島酒店,辛賞在車上睡著了,下車聽到司機在說這裏是私人領地,她迷糊問身邊的許欽平:“那對外開放嗎?”

“不開放建酒店做什麽?”許欽平笑道,他把圍巾掛到辛賞脖子上怕她冷。

辛賞聞言笑了聲清醒過來擡手圍圍巾。

這個半島酒店的真正名字叫貝殼,一棟三層樓高的房子,所有房間面朝海,屋前是椰林。酒店前臺像一個門房,客人取了鑰匙就可以上樓。酒店大堂裏的裝修簡單幹凈,有一個裝飾性光面質感的灰色大石頭球放置在中央,旁邊有一個小牌子寫著告示:It’s a pearl.

辛賞和許欽平的房間都在三樓兩隔壁連著,靠近走廊盡頭。走廊盡頭有一間房,門童說他們老板住在裏面,這間房是這裏的主人房。

房間很舒適,辛賞在內羅畢的酒店受過折磨,什麽都沒有不說,五星的酒店連熱水都不太正常,有些冰冷隨意,這裏卻透著精致。辛賞房間的色調是灰色和粉色還有綠色,那點綠綴在床帳上,精細地秀著綠葉,趣味十足。

這天晚上,辛賞在浴缸裏泡了一個澡換上睡衣才覺今天一天的顛簸很困乏。辛賞躺在床上陷在松軟裏和許欽平發信息聊天說的不過是明天的計劃,辛賞也給許欽平發了這幾天拍的照片。聊著聊著,辛賞就睡著了,中途她醒了一次,看了眼枕邊的手機,最後一條是許欽平也給她發了照片,是他拍的她和小斑馬。辛賞看了眼,把手機放在了床頭櫃,伸手關了燈,她翻個身又睡著了。辛賞入睡很快,因為怕想事情,一想起事情,她就會整晚失眠。

半夜,辛賞又醒了,她好像是被隔壁主人房關門的聲音的驚醒,醒來,她卻覺得自己是被凍醒的,那一聲關門聲不過是叫她不要在夢裏熬,起來找被子。

被子是蓋在身上的,只是夜晚一冷顯得太薄了,辛賞伸手拿過床頭的電話,她找了好久找到了前臺的電話,撥通。

方則衡這兩天半夜都睡不著,他起來溜達,這個點外面的月亮又圓又大,他下去樓下大堂看月光。這棟房子名字叫貝殼,是因為裏面有珍珠,月亮好的時候,從樓梯上下來可以看到從屋頂玻璃裏照射下來的月光。把大堂的燈光調至暗,讓那月光正好灑在大堂的石頭上,石頭的光澤就變成了珍珠的亮白色。

方則衡坐在樓梯上看了會月光和珍珠,他聽到電話鈴聲卻遲遲沒有人接,他知道前臺又在偷懶,他習以為常站起身往樓下走。

方則衡走到前臺,往裏探身看了看來電顯示的房間號碼,他是一邊接起電話一邊順手拿過電話機旁邊的入住名單掃了一眼,他看到了入住客人國籍:CHINA,姓的是:XIN。

方則衡不由微怔,來不及細想,他拿起電話說了一句:“你好,有什麽能幫你的嗎?”

“你,你好,那個,能給我送一床毯子嗎?太冷了——”電話那頭的聲音也是發怔還很惺忪迷糊,帶著鼻音。

“很冷嗎?”

“嗯,很冷,所以要毯子。有毯子嗎?”

“有的,稍等,我給你送上去。”

“我的房間號是302。”電話那頭忙說道。

“好的。”

辛賞掛了電話,回神才覺奇怪,她想電話那頭怎麽說中文。

隔了會,傳來敲門聲,這個酒店沒有門鈴只有“咚咚咚”地敲門聲,辛賞忽然覺得有些嚇人,知道是來送毛毯的,她也不由小心走到門口擡頭看貓眼。而門口抱著毛毯站著的人讓辛賞徹底清醒了,竟是穿著睡袍的方則衡。

門是敲三下停一會,再三下,再停一會,在安靜的夜裏特別刺耳,辛賞在第三次敲門的時候緩緩打開了門,她鉆出半個頭,垂著眼睛只看毛毯伸出手說了一句:“謝謝。”

方則衡一看真的是辛賞,他竟有些發傻,雙手把毛毯遞了過去,他說:“不客氣,一床毛毯夠不夠?這裏晚上是有點冷——”

“夠了。”辛賞接過毛毯就快速縮回手,她準備關門卻聽到方則衡又說話。

他說:“歡迎入住。”

辛賞詫異皺眉擡起了頭。

方則衡有些尷尬,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句話,可他又說:“這個酒店很漂亮,你看過大堂那顆珍珠嗎?”方則衡覺得自己是莫名其妙想討好辛賞。

辛賞沒作聲站直了身子,她人還是藏在門後,但探出了整個頭打量著方則衡,好像不解也好像無奈。

“好吧,我不打擾你休息了,不過你明天晚上真的可以看看那顆珍珠——很多人來這都是為了看——”方則衡話沒有說完被隔壁303房間開門聲給打斷,他望過去,看到了穿著睡衣走出來的許欽平,方則衡說完了最後兩個字,“珍珠——”

“發生什麽事了,悉悉?”許欽平問辛賞。

辛賞還藏在門後搖搖頭,她說:“有點冷,我要了一床毯子。”

許欽平聞言看向方則衡,他打量他。

“我給她送的毯子。”方則衡解釋說道,他皺了皺眉頭不太喜歡許欽平的眼神,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穿睡袍的樣子是可笑的。

“怎麽是你?”許欽平問道。

“這一塊地是我的,這裏是我的酒店,我每天住在這裏——”方則衡說道,說的是事實,態度卻莫名有些虛。

辛賞在這個時候關上了門,許欽平也沒有再理會方則衡,他聽到辛賞房門落鎖的聲音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方則衡一個人站在走廊上,這是一個環形的走廊,他能看到對面的房間,每間房這個時間點都房門緊鎖。方則衡悵然若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隔天一早,方則衡收拾停當下樓去大堂餐廳吃早餐,這是很少的情況,他平時都去自己的小餐廳用餐。大堂餐廳是客用,裏面有一張寬闊的木質長桌,四周圍著早餐,大家管自己取用,一般多進來個人會被人發現卻不會引起註意。

辛賞在早餐裏找到燕麥粥,她盛了兩碗,回身看到方則衡也在取早餐,他一個個看過來,倒也像住客。

許欽平烤了面包片,他給辛賞遞了一片看到她眼睛有點浮腫打著哈欠,他問道:“沒睡好?”

“好困,也好冷。”辛賞無精打采給面包塗黃油。

“有沒有感冒了?”許欽平問道。

“我也怕,怕感冒發燒明天回國不能正常入境。”

許欽平聞言放下手裏的刀叉,伸手摸了摸辛賞的額頭。

“沒事。”探完溫度,許欽平說道,“沒睡好而已。”

辛賞聽到睡這個字忍不住又打了兩個哈欠,她自己都笑了。

方則衡的早餐是咖啡和三明治,他吃了兩口就舉著報紙在看,等辛賞和許欽平走了,他合上了報紙。

晚上,辛賞從外面游玩回來,她回到房間看到床頭擺著體溫計和藥,還有一杯牛奶底下壓著一個杯墊,上面刻著小小的字:have a nice dream.

方則衡晚上搬了一個天文望遠鏡擺在陽臺上看星空,之後他坐在陽臺上看看海看看月亮,這個世間顯得很蒼茫。

隔壁陽臺傳來響動,方則衡回頭看到辛賞走出來,小姑娘推門出來看風景,看到方則衡也在陽臺上,她一楞想退回去但最終還是走了出來。

方則衡看到辛賞忽然不覺得無聊了,他一下站起來走到陽臺邊,他和辛賞打招呼:“辛小姐,晚上好。”他總是很有風度,笑容得體爽朗,眉目裏都是熱情。

辛賞不太習慣這樣的人,也不習慣他叫她辛小姐,辛賞所接觸的異性裏多半都是和她一般年紀的男生,他們都很年輕,不會像方則衡一樣給辛賞一種無形的異性壓力。而辛賞身邊最屬於男人範疇的就是許欽平,但許欽平是哥哥。所以,辛賞不太自在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招呼。

方則衡自來熟,他仿佛有很多話想和辛賞聊,他顯得興致勃勃,他問辛賞:“你們明天就要走了嗎?幾點鐘的飛機?直飛還是轉機?”

“迪拜轉機。”辛賞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

“哦——”方則衡點頭,他又問,“聽說你今年考上大學了,哪所大學,學什麽?”

辛賞的大學就在本市,學的是動物學。

方則衡聽到辛賞的專業,不由笑說道:“你真的很喜歡動物啊,我聽你爸說你是想當獸醫的,現在學了動物學,也差不多——”

話落,兩個人都忽然沈默,好像說了什麽很尷尬的話題。

方則衡從未有過的笨拙,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辛賞面前總有這樣的狀況,他很想和辛賞聊一聊有關辛書華的事情,那些很小的事情。而關於事故的事情他一直很少和人提起,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很想和辛賞說。可方則衡也清楚知道,現在並不適合和辛賞聊這些,但話就像有自己的想法會自己從他口中跑出來。

辛賞沈默了一陣,轉身想回房間,方則衡一下急了,他說道:“那個,對不起,辛小姐,我是無心的——”

辛賞頓住腳步,她轉過頭去,說道:“我知道。”

方則衡望著辛賞,他說道:“車禍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辛小姐。”時間因為他的這句話一瞬間好像回到了三四年前。

“那是意外。”辛賞聲音有些顫抖,盡量平靜說道。而也就是在這一刻,辛賞莫名明白了她母親抑郁的原因,有很多東西交錯在她的腦子裏,理解忍耐憤怒抱怨,所有的情緒都是顫抖的,擁有它們自己的生命裏,而辛賞本人卻只是一個軀殼。

方則衡看著辛賞波瀾似水的眼睛,他想再開口說些什麽卻徒然失去了勇氣,他低下了頭,許久,他擡起頭說道:“謝謝你,辛小姐。”

辛賞沒回答,她回了房關上了門,然後她才透過玻璃門看到了她原本出去陽臺的意圖是為了看今晚美麗的星空,星星璀璨如鉆,月光溫柔美麗,整片星空就是海洋,海浪聲不停不停地在回響。

剛才方則衡提起辛書華,辛賞想起了辛書華以前給她買了一只鸚鵡,她很喜歡,辛書華問她長大以後要當什麽,她就說自己要當獸醫。這樣的對話和事情會在很多孩子和父母之間發生,非常非常的普通,就像那些珍稀動物,從前也非常非常的普通常見,但有一天,當你知道這是倒計時,數量在銳減如同分秒流失直奔失去的時候,你就會知道那多珍稀。

事實上,每一個人都走在從普通到珍稀的過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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